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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深水埗夜景(來源: Ulikela)

深水埗夜景(來源: Ulikela)


生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方成
2016年10月11日

且說生活
就是皮帶扣到最後一個洞了
戴久了的手錶電池耗光了
但時間還迫著前進
褲子還是需要勒緊

據說精密的手錶用久了還得抹油
膝蓋站久了能不能加些潤滑劑
頭髮開始白了還可以染黑
時間花光了應該向誰討回來

我問,什麼是人生?
就是,
今晚的工餘時間
究竟應該用來看書
還是看一齣兩個月前上映的電影
抑或倒頭睡去

生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是小孩的亂蹦亂跳
不是評論家的高談闊論
關了燈
這晚我倒頭便睡
關於個人的苦難
關於軟弱無力的逆境和
形形色色的背信棄義
就枕著一個偉大的理想
像一條中華鱘
載浮載沉地
到達上游


「生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語出托洛茨基《流亡中的日記》:「生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非你有一個偉大的理想,能超然於個人的苦難,超然於軟弱無力的逆境,蔑視形形色色的背信棄義和卑鄙行為,否則,若不逆來順受,玩世不恭,你就別想活下去。」

一般青年在完成學業後,面對的最大問題,就是就業。有好些青年,因為經濟困難,早就被迫輟學工作。一般勞動者面對的最基本的問題,就是必須工作養活自己。因為工作的緣故,人們犧牲了時間,甚至犧牲了健康。

本詩所抒發的,就是一個抱有理想的青年勞動者,在現實勞動生活中所面對的困境。現實問題必須在現實中解決,「脫離勞動」是不可能的,沒有勞動就沒有社會。這個歷史時期最關鍵的問題,就是改造生產關係和提升社會生產力,創造普遍的富裕,結束人為物役的世代。

謹以此詩與所有勞動者共勉。(2016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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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記《呼蘭河傳》(陸揚)

《呼蘭河傳》1954年5月上海新文藝出版社版封面。

《呼蘭河傳》1954年5月上海新文藝出版社版封面。

與《生死場》不同,這部作品讀起來或許並不那麼沉重,而更顯得立體。《呼蘭河傳》可以是小說,可以是隨筆,可以是散文,更如此書的名字般,是一個小城的傳記。

沒有明確的故事線,沒有核心人物(小城就是核心)。取而代之是蕭紅年幼時身邊的一件件軼事。這些事情每天,每年都依舊發生著,不止是在呼蘭河這小城中,在世界其他地方亦如是。一般看起來再平凡不過的人事,在蕭紅心中卻一直佔著某一席位,以至於她在重病之際,仍舊將這些人事掛於心頭。

或許是自小喪母,又體會到父親吝嗇計較、不講情理的性格,蕭紅對人情冷暖特別敏感,亦寫得特別精彩。如人們樂於聽見有動物、有人掉進路上的大坑,好讓他們消遣;又如人們圍觀老胡家婆婆虐待團圓媳婦,說是洗澡治病,當媳婦當場暈倒後,旁觀者又開始憐憫起她來;或是人們對馮歪嘴子生子成家的調侃,在之前對其妻子百般讚賞,得知二人生子後卻把以往稱讚她的優點反過來數落她。

上述這些事情,蕭紅沒有加以評論、沒有歸結為外在環境及社會因素。我認為這是因為書中的「我」不過是個十嵗不到的小孩,自然不會認識到以上的事情。然而,儘管只是記述,這般深刻的記憶,足以說明蕭紅並不認為這些是尋常,正常的事情。在書中,他人圍觀或許亦不是出於幸災樂禍,他們並非什麼十惡不赦的人,只是因為尚無法擺脫守舊、封建、迷信的普遍思想,而在不自覺之際成了幫兇。

蕭紅在書中多番提起家中院子的荒涼–即使花仍不斷開著、昆蟲仍到處可見。她亦多次提到城中大小事的重重覆覆。荒涼的或許並非只是院子,而是整個小城,甚至遠不止於此;又或許是作者看見社會的這種境況,心中充滿了孤寂。

時光荏苒,大半世紀後的今天,仿佛與書中所記一模一樣,到處充滿自覺與不自覺,有意及無意的壓迫。我們又是否有辦法突破這種重重覆覆的荒涼的困境?我以為,最後馮歪嘴子對兒子的希望、欣喜,正正就是蕭紅要交託給後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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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陸揚)

據說
陸揚
2015年7月29日

據說,在多年以前,一股疫症在A城快速傳播著。

據說,患病者的視覺首先變得遲鈍,各種顏色變得模糊含混,融在一起,仿彿年幼的小孩子在繪畫時,調色盤的顏色總會從最末端的角落開始混和,最後堆成什麼也不是、無法辨認、亦無法命名的顏色。這種病在身體中漸漸漫延至其他感官,氣味、聲音、嗅覺、味覺及觸覺都同樣變得遲鈍,繼而錯亂。久而久之,它們嚴重影響著思考、判斷能力。

據說,A城的大部份人對病情一無所知,他們以各種幻想、各種宗教幻象置於自己眼前,從而認為那就是真實。慢慢的,在人的心中,幻像與真實對調了位置。患病的人認為這些癥狀,是他們心中的神祗在感召他們,因此這並不是疫症。

據說,A城人在金壁輝煌的聖殿中接到神諭,神要他們將從鄰近的B城來的人趕走,並且要準備攻打B城。有傳言說這是因為他們相信,B城才是瘟疫橫行的地方,為了阻止瘟疫傳播,他們必須重建B城,在找到根治方法之前將B城人徹底隔離。在接過神諭後,他們從滿地屍骨、遍佈蛆蟲、寸草不生的土地上站起來,開始準備著這一切。

據說,A城人從此以自己發著青光的詭異眼睛來打量B城人;他們以腐臭、吐出烏黑毒液的嘴,混合長了毒瘤的舌頭,議論著、謾罵著B城;同時,他們用瘦骨嶙峋,再也無法伸直的手指,用食指指尖上變得又黃又黑、發霉、藏滿泥污的指甲,輕蔑的指向B城所在的方向。

據說,他們因為這項計劃,向遙遠的Y地尋求協助,甚至把自己掙來的錢、黃金、財寶等一切,都奉獻給Y地。Y地人在接收財物同時,為了令A城人更加信相自己眼前的景象,並且讓A城人相信他們正在協助自己,他們開始在A城建設自己的城堡。荒唐的是,他們並不准許A城人進入這座城堡,哪怕只是稍稍接近,都會受到嚴厲處置;另一方面,A城人相信Y地人正在幫助他們實行計劃,因而對這一切不聞不問,對城堡中的狀況一無所知,他們甚至將更多財富、寶物送給Y地人,並認為這樣能加快進度、同時能令計劃實行得更加徹底。

據說,A城中偶爾會出現一小撮人對抗這一切,他們後來都被其他A城人逮捕,送到城堡中審判。有人說他們被活活燒死;有人說他們被監禁在城堡中,直至老死;有人說他們被放逐到遙遠的地方。眾說紛紜,真相卻從未出現。

故事到此結束,我再也沒有聽過別人提起這故事,亦不知道後來的發展,哪怕只是一絲流言,亦傳不到我耳中。故事中據說的事情孰真孰假,我自然無從得知。

今天,這故事正在我眼前發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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